大脑从不下班的高校教师:是继续教书育人,还是跳槽求高薪
更新时间:2019-02-22 20:03:17•点击:442 • 科研管理新闻
2017年7月,华灯初上时,我开着车把疲惫的身体从学校运回家。我爬上六楼打开家门,妻子文娟弯着腰正在客厅拖地,儿子正坐在书桌前一笔一划地写作业,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。楼下的喧嚣声直往上钻,雄壮有力的广场舞音乐里夹杂着划拳喝酒的声音,听得人脑仁疼。 “哎,这房子真够吵的。”我情不自禁地嘟哝,看着在嘈杂声里认真学习的儿子,心里有几分抱歉。“吵?吵你还不肯换房子?”文娟尾随而来,不失时机地接起这个话题。我姓刘,今年38岁,在江苏一所大学工作,博士学历,满腹经伦。但是这份在别人眼中光鲜体面的工作,薪水却并不丰厚,不足以让我掏出一笔巨款,为马上读小学的儿子买上一套昂贵的学区房。2005年,我刚刚入职本校,恰恰好错过最后一批福利分房,当时我正是对工作激情澎湃的时候,也不在意,后来和同为工薪族的文娟结婚,一起按揭了这套房子,一晃12年过去了,生活波澜不惊。实际上这些年我一直很努力,从助教开始做到讲师,期满五年后评副高。高校评职称不是论资排辈,而是以科研成果取胜,没成果的可能一辈子是个讲师。我32岁就评上了副高,因为当时我有一个国家自然科学基金,六篇SCI收录的文章,足够多的教学成果和科研项目。那时,全校35岁以下的青年教师中只有7名副高,我就是其中之一。但文娟对我,却渐渐没有一开始时的崇拜,似乎越来越嫌弃。吃饭的时候,总是说起谁谁谁做了老总,谁谁谁年薪百万的事,实在叫我心烦。今年我准备申报正高职称,这个名额更少,评审条件与程序更苛刻,竞争对手也十分强大,我从今年年初就开始准备各项材料了,可以说每天大脑都在高速运转,身心俱疲,眼睛里常充满血丝。我跟文娟说:“你先陪孩子,我去洗个澡。”她却紧跟我后面,不依不饶地说:“王总儿子那事,你考虑得怎么样了?”王总是妻子单位同事的一亲戚,做的是房地产生意,油光满面,大腹便便,跟我所了解的老板没什么两样,唯一不同的是,他有一个在三流大学读书的儿子,想考研究生,偏偏巧与我一个专业。第一次来我家登门时,王总就抓住我的手一通猛摇:“刘教授,我儿子的前程拜托你了。”他从提包里拿出两条高档香烟,我推辞说:“我不抽烟。”文娟却笑吟吟接过来:“王总太客气了。”一边瞪我一眼,嗔怪道:“你不抽不能给我爸抽啊!”之后王总又来了几次,我也给他儿子推荐了一些专业参考书,辅导了他几节课。但对他要求的“一定保过”,我始终没有松口承诺。因为据我对他儿子的考察,他的专业知识一点不扎实。文娟今天又跟我叨叨这事,她说:“你就帮帮人家怎么了?你知不知道,他们新开发的楼盘正对着第一小学,王总说了,给咱一个超低的内部价!”我说:“可我就是肯帮,也没这么大权力呀!”但文娟不肯听,她说:“你们系这几年的研究生试卷不都是你出的吗?你把题目跟他讲讲。”她居然叫我泄题!要知道,这一旦被发现,后果有多严重。研究生考试是全国选拔人才的正规考试,我如果这么做,一旦失手,被开除公职都有可能,就算学校网开一面从轻处罚,做出这种事,我也肯定会被千夫所指,落下一辈子的污点,今后还有颜面在大学圈子立足吗?我从来没做过这种事,也没听说哪个教授敢这么做,当下恼火地冲她吼了一句:“你说这话是对知识的污辱!”一面猛地关上卫生间的门,文娟在外面不甘示弱地喊:“你不能把知识变现,才是污辱了知识!”我把自己划作青年,45岁以下的均算青年,我是“青椒一族”,这是流行于高校教师圈的一个词,大脑从不下班的青年焦虑群体,我的确很焦虑,和众多同事一样,我焦虑一团乱麻的生活,焦虑我的科研项目,还有正高职称。2017年12月,研究生考试拉开帷幕。尽管文娟使出了百般计策,我还是没有泄题给王总的儿子,她的超低价学区房之梦也泡了汤,我儿子就近上了一所普通小学。 文娟当然对我很是不满,我细细地分析给她听:“即使那个王总真的给一个优惠价,咱们手头的积蓄也不够,现在的房子车子都得卖掉,咱好不容易还清按揭,又要背债,生活质量反而下降了。你放心,有我这个当教授的爸辅导着,儿子就算在普通小学,成绩也不会差。”文娟白我一眼:“你啥时辅导过孩子?”我的确很忙,学校安排的课时要上,研究生论文要我指导撰写,实验室的科研项目要跟进,评职称的材料要打理,我实在分身乏术。说实话,妻子嫁给我后,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,我老家在农村,算是个凤凰男,我家兄弟姐妹多,文娟生儿子时,我妈腾不出空来伺候月子,我当时正忙一篇重要论文,没日没夜地泡在图书馆里,文娟妈来过几回,但她还要照顾文娟哥哥的小孩,不能长住,所以我儿子基本都是文娟自己带。这几年,我老家的亲戚来城里,不时来我家,文娟也没抱怨过。不过我安慰文娟说:“只要王总的儿子笔试过线了,面试我肯定不为难他。你也好对你同事有个交待。”文娟没吱声,她到底是明事理的女人,也不会过多纠缠。但是这个月,有一件更大的事打破了我们的生活计划,文娟又怀孕了。我们并没有要二胎的计划,这个孩子是意外,文娟今年36岁了,且不说高龄产妇有没有风险,以我们现在的条件,养一个孩子尚可,养两个只怕会手忙脚乱。“要不,咱打掉吧。”我跟文娟商量。她当场跳起了脚:“你的心怎么那么狠啊,这是你的孩子,是一条命啊。”我沉默了,我当然舍不得,孩子是上天赐予的礼物,跟我们血脉相连,虽然我们有个儿子,但再有一个给他添个伴也好啊,要是闺女更好了,都说闺女是爸爸的小棉祆。可是,我必须理性地分析这件事,再生个孩子固然好,但我们两边老人都不可能来搭把手,靠我们俩自己?我每天早出晚归,工作压力那么重,今年又申报正高,这节骨眼上要孩子,我哪有精力管呀。但文娟执意要这个孩子,我也只能同意。五一假期之后,我工作依旧忙碌。一大早赶到办公室,去接了杯水,看见对面方梅的座位还是空的,她最近好像老是不在。中午休息时,计算机系的李智彬老师踱进来,一屁股坐在方梅的座位,他说:“你还不知道吧,方梅母亲病重得很,她已经请了长假。”原来是这样,李智彬跟她住一个小区,说起来不胜唏嘘:“方梅不容易,远嫁而来,一个女人,一直这么拼。她妈那癌已经晩期了,哥嫂又不尽心,老人想女儿想得流眼泪,方梅只好又赶回老家去了。”怪不得这段时间方梅老不在,原来是请假两地跑,我没留心,文娟查出妊娠高血压和糖尿病,整个孕期一直厌食呕吐,也不知多跑多少趟医院,我哪有精力关注别人的事。 李智彬说:“方梅这次是请了长假,好像评正高也放弃了。你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哦!”他一边说,一边眯起眼打量着我,我感觉不大舒服。不过,方梅不参加,我的确更多赢面。李智彬凑近我说:“就算是评上正高,又能涨几个工资?眼下有个机会,你干不干?” 他抿了一口茶,愤愤地说:“咱们这些人,说得好听是高级知识分子,说难听就是一个穷教书的,一年工资还比不上人家做生意一个月的收入,还忙得跟三孙子似的。”李智彬伸出了一个巴掌,在我面前摇了摇,悄声说:“一家大公司想挖我过去,开出这个数,一个月五万块。你这专业,他们也要。怎么样,咱哥俩一起过去?比你现在挣的只多不少。”我沉吟不语,他拍了拍我的肩膀:“我真是看你实诚才来带你发财的,好好想想吧。”晩上回到家,文娟系着围裙在炒菜,她肚子越发大了,箍在里面,像个炮弹一样。她麻利地翻动锅铲,笑着说:“儿子刚吃过了,但我没吃饱,菜热一下,我陪你再吃点。”我跟她说起李智彬谈的事,这几年,高校老师辞职另谋出路的,我也见过不少,而且混得也都不错。文娟眼睛亮了亮,问我:“是不是真的?靠不靠谱?”这件事,我和文娟商议了又商议,她是有些希望我去的,我也和李智彬一起去那个公司考察过,对方开的薪水比我现在的确翻了一倍不止,但我还是不能最终决定。2018年11月底,李智彬已经辞职走人了,方梅回来上了班,文娟又给我生了个儿子,我的正高职称没有评上。下了班,我开着车往回赶,小区里还是乱糟糟的,又有人把车停在我的车位上,连垃圾筒边的位置也停了车。在等待门卫老杨来解决的过程中,我在车里抽了一支烟。我想起我带的一个研究生,论文结构写得乱七八糟,今晩要给他重新指导思路。我自己手头这个课题,方向也不明朗。家里的水电费物业费要交了,儿子的钢琴要考级,李智彬今天又联系我去公司的事。各种信息乱纷纷钻进我脑子里,我心烦意乱地抽着烟,一抬眼看见后车镜里的自己,几根刺眼的白发在风中轻轻飘动。我决定明天彻底拒绝李智彬,待遇再好,也不能让我丢掉初心。今天,同事传给我一张图,这是清华大学朱静教授八十华诞那天,她的学生做的,同事也是她的学生之一。图中,优秀的学生们如群星一样簇拥在她的周围,她一头银丝,笑得如此从容而愉悦,只有心中笃定的人,为了理想坚持并真正满足的人才能收获这样的笑容。我希望自己也能成为这样的人,从“青椒”慢慢成长,哪怕一路负重前行,也永远不忘初心。(来源:澎湃新闻湃客 作者:江铃)科研管理新闻科研管理系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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